第4章

他搖了搖頭，「沒事的。」

有親戚將楚輕雲拉到了一邊說，「那是你男朋友吧？沒事，現在社會都很開明的，他看起來挺有錢的，對你也好，忙前忙後的，你媽媽沒了，嬸子也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好。」

楚輕雲苦笑了一聲，他也希望是這樣的，而事實是這不過一段僱佣關系。

早晚會結束。

自己產生的那些感情，越深厚，就會在拔除的時候越痛苦。

他經歷了親人離世的痛，已經沒法再承受，徹底愛上一個人後又失去的痛。

20.

葬禮結束，楚輕雲叫住了我。

我看著他的表情，心裡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我覺得，楚輕雲要跟我結束了，畢竟他最初，就是為了救他媽媽才跟我開始的。

隻是我還是希望，哪怕隻有一點，他是有點喜歡我的，那我會牢牢將他抓住。

可是我的希望破滅了。

楚輕雲垂著頭，對我說，「我們結束吧，剩下的錢我會退給你。」

和我想的一樣。

他真就這麼無情。

失望，難過，傷心，不甘，聚集在了一起。

我冷哼了一聲，「誰稀罕那點錢，就這樣吧。」

他抬眼看我，眼裡那團倔強不滅的火好像終於熄滅了。

我看到我自己的臉，平靜，平靜到不可思議。

我轉身就走。

我怕我不走真的會一把拎起他的衣領質問他。

憑什麼不喜歡老子？把我當個套用完了就扔是吧？我哪不好了？不喜歡我哪？

那太丟人了，從來都是別人追著求我。

我什麼時候求過別人。

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就是一個楚輕雲嗎？

21.

可當我自己回到家的時候我又不不可自抑地覺得難受。

這個地方我跟楚輕雲一起生活了快一年。

我覺得哪哪都是他的影子他的味道。

我走到臥室的桌前，那是我專門為楚輕雲加的桌子。

原本是沒有的，但因為他總要學習，去了書房我就看不到他了，我喜歡在床上躺著，所以在臥室裡加了個桌子。

上面還放著楚輕雲做的筆記。

他的字瀟灑好看，平時總是跟我說讓我也多學一點。

我不屑，「我都這麼有錢了還學什麼，除非老師色誘我。」

他用筆敲我的頭，「不正經。」

我翻開他的筆記本，忽然在一片雜亂的草稿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似乎隻是他解題沒有思路之時，隨手一寫，後面跟著一個小小的愛心。

心裡忽然有點發酸。

混蛋啊他是。

不愛老子又勾引老子。

晃來晃去又晃到了鋼琴前，他這頁琴譜還沒有學完。

他說過學完會彈給我聽的。

我坐下自己接著彈完了，彈著彈著又覺得沒意思。

隨意撥了個電話，「你說，一個人要是不喜歡我咋整啊？」

「誰？還有人能不喜歡你？拿錢砸啊。」

「他也不要錢。」

「你把人綁了關小黑屋裡，你家不是在國外有個島嗎？就關那兒去，他啥時候喜歡你了，啥時候放他走，不喜歡就一直關著，多硬的骨頭能經得起折騰啊。」

我眯起了眼睛，「有道理。」

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喂？喂？」程禹州大喊了兩聲，「不是，我開玩笑的。他要把誰關起來啊？誰不喜歡他了啊？」

顧玦瞅著他，像瞅著一個白痴，「楚輕雲唄，你看不出來他喜歡楚輕雲？」

「喜歡嗎？不就是個得寵點的小情人嗎？」

顧玦一把捏住了他的臉，「你就瞎一輩子吧你。」

「我靠，他不能真給人關起來吧？」

「沒準，他多瘋你又不是不知道。」

22.

可惜楚輕雲還沒被我綁走，就先被別人綁走了。

有人的電話打了過來。

「兄弟，準備兩百萬，到我給你發的地址，就你一個人來。」

電話做了處理，位置很遠，在城郊的廢棄工廠，周圍沒有監控。

說完他還發了段視頻給我，楚輕雲被綁在椅子上，額發有些亂，好在身上衣服整齊，沒什麼明顯的傷痕。

身邊有人拿著刀，用刀背拍了拍楚輕雲的臉，他厭惡地撇過了臉去。

我的寶貝。

我貼近屏幕親了親他。

跟他們說，「等著。」

那個廢棄工廠就一棟樓，從高處能看到周圍的情形。

我自己趕過去了。

我邁步走上三樓，對面六個人。

有個人的右手還纏著繃帶和紗布，「兄弟，還記得我們吧？」

當然記得，在楚輕雲家要債的那伙高利貸。

「我記得錢給你們清過了。」

「清完了還會有人再借啊，本來不想這麼把你請過來的，但是找了他好幾天，他也不肯找你開口要錢。」

「我看得出你是不缺錢的，不如再做次好事？」

我笑容越來越大，「眼光挺準。」

我確實不缺錢，就是他們不知道我到底有多不缺錢，拿了我的錢有沒有命花。

我把箱子扔在地上，「喏，數數。」

他們對視一眼，「你把錢拿過來。」

我正要拿起箱子走過去的時候，纏著紗布的人說，「等下，廢自己一條手，看起來你挺能打的，萬一要跟我們動手怎麼辦？」

我知道他在報復我，上次我讓保鏢給了他們一點教訓，他的手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受的傷，傷筋動骨一百天到現在都沒好。

他說著，扔了根鋼管到我腳邊，我掂量了一下，空心的，還行。

「不行！傅願！」楚輕雲對著我大喊，眼裡的急切快有實質。

我笑著看他，心裡有點難受，「為什麼不來找我？就這麼不想跟我扯上關系？」

他眼神黯淡了一下，說，「不是的。」

「別廢話了，快點。」說著他的手裡的刀朝楚輕雲臉上貼得更近。

我毫不猶豫地對自己的左臂揮下了鋼管，劇烈的疼痛讓我的額頭上猛然冒起了汗。

但我感覺還行，頂多骨裂，手沒廢。

「傅願！！」我看到楚輕雲臉上痛苦心疼的表情，忽然覺得挺值。

我走過去單手將箱子遞給他們，忽然樓外傳來一聲類似於爆炸的巨響。

拿刀架著楚輕雲的那人猛然分了神，看向巨響的方向，手裡的箱子墜地，衣袖裡的刀滑落到了我手中。

我對著那人的胸膛就是一刀，他吃痛立刻撒了手。

埋伏在四樓的人衝了下來，場面一邊倒地碾壓。

我受了傷的手軟綿綿地垂在了身側，另一隻手解開楚輕雲身上的繩子。

他撲到我面前，無措地看著我的手臂，不敢摸不敢碰。

眼圈紅得快滴血，「疼不疼？你是不是有病？你怎麼可以真的對自己動手！」

我伸出完好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地親了他一口，「你嚇死我了。」

他被我親過，一直忍著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總要在這種時候出現。」

我被他的眼淚搞得有點心慌，「怎麼了？哥不帥嗎？」

「我比你大一歲。」

我抿抿唇，「那老公不帥嗎？」

我緊緊盯著他，等著他的反應，如果接受那是最好，如果他還是不愛我，還是抗拒，那他會從一個綁架掉進另一個綁架。

好在他隻是狠狠擦了把臉，像是做出了某種巨大的決定，眼裡的那團火又燃了起來。

「很帥，我有話想對你說，其實…」

我一把將他按進懷裡，「我喜歡你。」

懷裡的人僵住，然後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了我，我感覺到楚輕雲陡然放松下來的那根弦。

他的聲音讓我也有些鼻酸，「我也是，很喜歡你。」

23.

傅家的人很快處理好了那群綁匪。

保鏢跟我說，「少爺，警察在來的路上了。」

我躺在救護車上嗯了一聲，「記得跟我爹講一聲，就說他們把我打傷了。」

我對著那群倒霉樣的人哈哈大笑，「你們要知道我爹是個什麼人，你們會後悔惹了我。」

楚輕雲就守在我身邊，抓著我好的那隻手。

他手上還帶著我送的手環。

「有危險了怎麼不按？」

「我不想把你扯進來。」

我說他有病，「你要是有什麼事我會更難受。」

他看著我輕輕點頭，然後又想起一件事，問我，「你們家的人為什麼會提前埋伏在四樓。」

「因為我看到你的位置越來越偏，然後發現你被綁架了，當時你在車上，撞車救你怕傷到你，推算出他們可能停下的落腳點就是那個工廠，所以讓人提前埋伏了。」

「看到我的位置越來越偏？怎麼看到的？」

我的目光看向了手腕上的手環，他才啊了一聲，「這個是用來監視我的？」

我眯眼想了想，「是，不喜歡你可以扔掉。」我會在別的地方動手腳。

他想了想，最終搖了搖頭，「也沒什麼，我每天就在學校，去不了哪，你想看著就看著吧。」

我拉過他的指尖親了親，楚輕雲也喜歡我。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好的事情嗎。

24.

我爹知道我受傷了想來看我，被我拒絕了。

楚輕雲好奇地問我，「為什麼？」

我沒想瞞著他，「因為我討厭他。」

「我是個私生子，在我十五歲以前，我的頭銜一直是私生子。」

「後來他發現他真生不出兒子了，我媽才被轉正，我才成了所謂的傅少爺。」

「其實我沒什麼想法，我想的就是我這輩子就猛猛花錢猛猛玩，活著也行死了也行。」

這句話顯然刺激到了楚輕雲，他不太高興地看著我，我趕忙說，「诶，不是，我會好好活著。」

「為了你。」

他將切下來的一小塊蘋果塞進了我的嘴裡。

「我要跟你道歉，我以前不應該那樣說你。」

「你不用道歉，因為我本來就是你說的那樣，我又不是什麼好人，你現在覺得我還不錯，是因為我愛你。」

楚輕雲無奈地一笑，「那以後可以稍微，變得好一點嗎？」

「至少別因為跟人有過節，就拿錢羞辱人。」

「行，答應你。」

25.

楚輕雲回學校上課了，因為他，我去學校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大家看到我們私底下大概還是會悄悄議論。

隻是楚輕雲沒了任何回避的態度，我問他，「現在不怕我們的關系被人知道了？」

他搖頭，「你是我男朋友，沒什麼好躲躲藏藏的。」

男朋友，我細細琢磨了一下這三個字，有股甜從心裡湧了上來。

我伸手挎住他的手臂，柔弱不能自理地將頭靠在他肩膀上。

我比他高了大半個頭，這樣的動作有些滑稽，但我就想這樣。

有人在悄悄看我們，我大笑著叫他，「老公~你陪陪人家嘛~」

他臉上染上一抹紅, 罵我，「綠茶精。」

我笑著看他，心情大好。

「诶，等下。」

他停下腳步，「怎麼了？」

「你鞋帶松了。」

他剛要彎腰, 我已經半跪在了他身前，幫他系上了鞋帶。

大庭廣眾，眾人目光齊唰唰地看過來，楚輕雲有些不好意思。

但還是誇獎地摸了摸我的頭。

這張照片不知道是被誰拍了下來，還放在了校園網上。

我保存下來，然後花錢找了好多人幫我大肆轉發一下。

程禹州大半夜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楚輕雲正在我懷裡看書。

他一驚一乍的聲音傳來，「快！有人黑你！！」

「黑我什麼？！」

「你跪著給人系鞋帶被發得到處都是！你還不去處理一下！」

「哦，我讓發的。」

那邊詭異地沉默了下來, 然後說，「我沒打錯電話吧, 你是傅願嗎？」

「是啊。」

「你, 跪著，給人，系鞋帶，然後，你還，讓人到處發？！」

「那咋了, 愛老婆的男人會發財，終於知道了我為什麼這麼有錢了。」

楚輕雲嗤笑著瞟了我一眼，那一眼的風情讓我的心猛然蕩漾了起來。

程禹州還在大叫, 但我一句也沒聽進去, 「掛了, 以後別這麼晚給我打電話了，我有家室了, 避避嫌。」

說完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楚輕雲翻身想逃，被我一把抓住。

「怎麼樣，解不解氣？」我讓他跪著給我點了一次煙，但我卻要跪著給他系一輩子鞋帶。

他想了想, 「還不夠, 我還沒拿錢砸你呢。」

「這個好說。」

「很缺。」

「我我」「來，老婆, 一邊幹我一邊用錢扇我的臉。」

他笑了, 把錢扔到一邊，又俯身吻我, 用指尖描摹過我的臉。

「扯平了。」

「這就扯平了？」

「嗯, 你愛我, 我愛你，所以扯平了。」

心髒好像被熱水包圍, 暖得不可思議。

我摩挲著他光潔的脊背, 情欲已經消退, 隻剩下了滿滿的心安和柔軟。

「那我愛你一輩子的話，你是不是也要愛我一輩子。」

「是。」

我將他抱進懷裡，默默感受著他的心跳, 心跳不會說謊。

我知道，楚輕雲承諾了我一輩子，那就是一輩子。

我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