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隻能說，兒子，自己許的願，自己接吧。
奇怪的是。
江涼城結婚。
最開心的人莫過於宋希年和宋星星。
父女倆非得拉我去山莊度假。
「晨薇，那邊有很美的星空。」
「還可以放煙花。」
星星快樂地轉圈圈，「我最喜歡看煙花了。」
看到星星逐漸走出失去父母的陰霾。
一天比一天快樂。
我也挺開心的。
夜空下，我們吃著火鍋，切著西瓜。
天上的繁星多得數不清，螢火蟲夾著亮晶晶的屁股飛來飛去，不遠處池塘裡的青蛙此起彼伏地呱呱叫。
其實我想要的生活，也不過如此。
星星一邊給我遞西瓜，一邊說：
「晨薇，你前夫哥結婚了，你不難過吧？」
我差點被西瓜嗆著，「誰讓你這麼問的？」
「爸爸沒讓我問，是我自己問的。」
宋希年端茶的手抖了一下。
「晨薇，你不要難過，你還有我們。」
「就算那個漂亮哥哥叫別人媽媽。」
「但是，你還有我，我可以當你的寶寶好吧？」
我笑著捏捏她的小肉臉，「你還想說什麼？一口氣說出來。」
星星學大人清了一下嗓子。
「如果你覺得我當你的寶寶還不夠的話。」
「我爸爸也可以當你的老公。」
這下換我手抖了一下。
小星星怕現場不夠尬似的，大聲問一旁好像很忙，但是並沒忙出半點事兒的宋希年。
「對吧，爸爸，你可以的是吧？」
「可以當晨薇的老公對嗎？」
宋希年輕聲嗯了一聲。
耳根子卻微微泛紅。
然後抬頭看天空，看星星，看樹看花，就是不看我。
16
快樂的時光總是像添加了加速器。
三年一晃而過。
平心而論，離婚後的三年，我過得挺愉快的。
唯一後悔的是，為什麼沒早點跟江涼城離婚？
「宿主，下個月三號，下午十六時，程序啟動。」
「留下，還是脫離？」
聽到我的答案，系統似乎有些意外。
「你確定脫離？」
「晨薇，我以為你會選擇留下呢。」
17
江涼城分不清當初娶蘇曼曼是因為喜歡多一些。
還是因為想氣徐晨薇多一些。
婚後的生活很平淡。
什麼都沒變，但是又什麼都變了。
他莫名有了酗酒的習慣。
幾杯烈酒下肚，麻痺了神經，反而覺得自己活得真實。
否則清醒的時候。
他總覺得家裡有揮散不去的，徐晨薇的影子。
「真他媽見鬼了。」
「喝醉了，怎麼還能看見徐晨薇？」
對方的聲音很冷，冷得一點都不像說話軟糯的徐晨薇。
「我是蘇曼曼，當然不是徐晨薇。」
「江涼城，你他媽的心裡有徐晨薇，為什麼還來娶我？」
酒精讓他頭疼欲裂，壓根沒辦法準確思考這個問題。
他心裡有徐晨薇嗎？
沒有吧？
他一向對徐晨薇很冷淡，覺得可有可無。
有嗎？
他依稀記得，蘇曼曼當初國外在嫁人時，他隻是微微難過，也沒有反復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早點追出國去。
可是跟徐晨薇離婚後，像鈍刀子割肉，從沒感覺到一點點的疼，到現在反復撕裂地疼。
其實他也想要溫馨的小家。
從前，隻是他偏執地以為，他不需要。
「蘇曼曼，你想如何？離婚是嗎？」
日日爭吵謾罵的日子，過得挺累的，她應該也累了吧。
原來不愛，是一件這麼累人的事。
蘇曼曼咬著下唇，眼尾發紅。
「江涼城，是你要娶我的，我死都不會離婚。」
「我們就這樣相互折磨一輩子好了，誰也別想好過。」
蘇曼曼踩著高跟鞋氣衝衝地摔門而出。
江涼城看見書房對面的江沐，面無表情地關上門。
這個家還是家嗎？
「他媽的，像三個陌生人住在一起。」
手中的紅酒杯瞬間砸向牆面，應聲而裂。
碎了，就是碎了。
它完整不了了。
18
脫離的前一夜，我失眠了。
很像小時候第一次要出門遠行，前一晚睡不著覺。
我和江沐，星星都說過我要走的事兒。
江沐表情淡淡地。
隻是我說要走的時候。
他才紅了眼圈。
「媽媽，我留不住你，你首先是你自己，我尊重你的決定。」
「江沐，謝謝你的理解。」
我們畢竟是母子，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但也不親密，骨肉情也割舍不掉，就這樣淡淡地，彼此尊重，挺合適。
星星哭紅了眼，還要裝大方。
「晨薇，我沒事的，你想回家就回去吧。」
「但是，你在上面一定要想我嗚嗚嗚.....」
我心疼地給她擦眼淚珠子。
「你這說得我像是上天堂似的，我是回家呀寶貝，不許哭這麼厲害。」
星星撇嘴，「我爸爸也偷偷地哭呢。」
我愣了一下。
宋希年會哭？他一米八幾的大男人。
我已經一周多沒見到他了。
聽說院裡最近很忙，他連睡覺的時間都用擠的。
我想了想，最後見他一面吧。
19
我從沒有在醫院見過如此混亂的時刻。
血噴滿整面牆。
一群醫生護士把病人趕著推向手術室。
而我瞥見，躺著的病人竟穿著白大褂。
我瞳孔緊縮，那個病人是誰？
我擠不進去，但旁人告訴我，「有個中年病患對醫生行兇後跳樓自殺了。」
「那個被砍的林醫生，人品正直，醫術高明，簡直讓人太心疼了。」
我按著胸口，心跳個不停。
林醫生我見過，是宋希年同事兼好朋友，一個溫和善良的好醫生。
又有幾句病人家屬的指責聲傳進我耳朵。
「那個宋希年太令人心寒了。」
「不去搶著救林醫生，還搶著去救那個殺人犯。」
「可能是嫉妒林醫生醫術比他高唄。」
「也許，已經有醫生搶著去救林醫生了，宋希年醫生擠不進去，所以才去救殺人犯......」
「胡扯......」
他們什麼都不懂。
宋希年不是這樣的人。
我沒心思跟他們辯駁，焦急地等待手術結果。
手術室門開了。
傳來了兩個好消息。
「林醫生保住了，沒有生命危險，是個醫學奇跡。」
「殺人犯也被宋希年救活了。」
我這才松了一口氣。
有力氣好好說說剛才那幾個不知情的病人家屬。
「林醫生已經有醫術高超的專家醫生救治，宋希年沒必要硬擠進去添亂，這裡是醫院，不是菜市場，人多好賣菜嗎？」
「殺人犯就該救活他，讓他親眼看見自己被定罪，被世人唾棄，受夠譴責，否則一死了之才是便宜他這樣的人渣。」
剛才那些人紅了臉，不說話了。
我一轉身，發現宋希年又聽牆角了。
他滿面倦容，卻笑得燦爛。
「晨薇，謝謝你為我辯駁。」
「否則，我差點被冤枉死了。」
在無人處，他悄悄問我。
「你來看我，是告訴我，明天不出門了對吧？」
我知道，他說的是跟系統脫離的事兒。
我笑了笑。
「不好意思哈，明天，要出門的。」
20
今天是蘇曼曼的生日，她在別墅裡大辦奢華宴席。
江涼城隨她瞎折騰。
現在除了錢，他也給不了她其他東西。
江沐昨天跟管家說出去見徐晨薇。
江涼城也隨他。
江沐如今和他說的話，都不如對家裡的管家保姆說得多。
今天難得，江沐主動敲開江涼城的書房。
他的眼睛紅紅的，像剛哭過。
江涼城皺眉，「不是說過，男孩子不許隨便哭嗎？」
「昨天哭，今天還哭？」
江沐聲音低落。
「媽媽今天要走了，回她自己的家，再也不回來了。」
江沐說完就走。
江涼城坐著半天才回過神來。
他猛吸了一口煙，心口莫名有些慌亂。
他覺得徐晨薇不會說假的。
是她的系統要帶她回去了。
現在，他反而相信她有系統了。
江涼城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就想下樓。
剛打開門，蘇曼曼就站在門外。
她走進來，把門反推關上。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還要找她？」
「江涼城你混蛋，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江涼城沒有反駁。
事到如今，他也反駁不了。
蘇曼曼用身體緊緊頂著門。
又哭又鬧，臉上精致的妝容花ƭṻ⁵了一大半。
江涼城咬牙道：「讓開。」
「今天，我死都不會讓你出去找她。」
江涼城不想弄傷她。
因為，他覺得她也挺可憐的。
一個丈夫都不愛她的女人。
他隻是站在窗邊，冷笑了一下。
「蘇曼曼，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好嗎？」
「你做的那些破事，想過我的感受嗎？」
蘇曼曼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起來，「什麼事？」
江涼城現在看她，與看一個陌生人無異。
「李特助，蘇總監......」
「你想找誰都行，請不要禍害我周邊的人。」
蘇曼曼尖聲哭起來，「如果不是你對我不聞不問，冷暴力，我至於做錯事嗎？」
江涼城看了一眼腕表。
沒時間了。
他推開二樓窗戶，直接跳了下去。
再不走，他感覺自己要瘋了。
江涼城一上車，就一腳油門踩到底。
也許這是他最後一次的希望了。
希望徐晨薇能留下來。
可是，事與願違。
他一路不要命地狂飆，在拐角處與迎面而來的跑車相撞。
刺耳的撞擊聲中，他對車完全失去了掌控力。
他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安全氣囊撞出來了。
頭頂上滴滴答答流著血。
一條腿也卡在座椅下動彈不得，估計是廢了。
這是成年後的江涼城第一次哭。
哭得像一個孩子一樣。
他知道，他沒機會了。
再也沒機會留下徐晨薇了。
21
今天是我脫離的日子。
但是我沒走，誰也不知道。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宋希年父女倆。
夕陽餘暉下，宋希年像一座精品雕塑般站在那。
靜靜地看著遠處的海岸線，神情落寞又頹廢。
而宋星星正在用我送她的小鏟子挖沙子Ṫų₁。
一邊挖，一邊嘴裡發出碎碎念。
我走近一聽，樂了。
「螃蟹，你別來夾我。」
「晨薇走了，我是想了一百件開心的事，才忍住不哭的。」
「爸爸能忍住，我也可以。」
「你要是來夾痛我，我真的會哭給你看哦。」
我蹲下身，把沙子裡的小螃蟹都拿開。
「挖吧，寶貝。」
宋星星看了我一眼，突然呆了，然後才轉身大喊。
「爸爸快來，我大白天出幻覺啦，看到晨薇啦。」
夕陽下，宋希年緩緩勾起唇角，眼尾還帶著一點紅。
「星星，是真的。」
「晨薇回來了。」
星星開心瘋了, 「晨薇，你不走了對嗎？」
宋希年手插兜，「你Ṱų⁵不是說今天要出門嗎？」
我指了指放在一旁的蛋糕，「今天你生日，我出門買個蛋糕不行？」
宋希年的笑容，肉眼可見地燦爛起來。
星星撒丫子在沙灘上轉圈圈。
浪花追逐著她的小腳丫, 發出歡樂的笑聲。
宋希年眼眸閃動。
「哎那個，不會是因為我們, 耽誤你回家吧？」
「這怎麼好意思啊, 晨薇。」
我的嘴角揚起, 「宋希年, 你有點茶哦。」
「當然不是因為你們啦。」
「是因為我暫時回不去了。」
22
昨天在醫院時, 系統還在吐槽。
「果然女人善變。」
「上個月說要脫離, 現在要留下？」
「系統幫幫忙, 拿我的積分換林醫生活著可以嗎？」
因為系統告訴我，林醫生原本是救不活的，遺憾隕落。
「行啊宿主，確定後，積分將會一次性清零, 你就什麼都沒有了，也回不了家了。」
「沒事兒系統，我再攢攢, 再不夠大不了用你的積分唄, 找你借。」
系統怒了, 「你個活爹，不要老想著用我的, 我是一個小氣自私的系統。」
「不, 你是一個善良的系統。」
我知道，其實根本沒有三年冷靜期。
是系統瞎編的。
中央系統才不會定這種破規矩。
因為系統它比誰都希望我過得快樂。
在那個世界我是一個孤零零的植物人，醒來也沒什麼親友。
系統希望我在這個世界找到自己的幸福。
就連現在住的這個房子，也是系統幫忙找的。
「宿主，就這個好, 我感覺住在這裡你我都會發財。」
它一個系統，要發什麼財？
他在幫我引薦有緣分的人罷了。
系統沒白費，感謝它, 讓我遇到宋希年父女。
23
「我跟系統做交易，用光了所有回去的積分，兌換林醫生活著。」
「所以走不了啦。」
當我說完這句話。
宋希年突然僵住，然後緊緊地把我摟進懷裡。
冰涼成串的液體流進我的脖頸處。
「晨薇, 謝謝你。」
「你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星星在旁邊拍手笑，「爸爸好意思嗎？這麼大的人了, 比我還能哭。」
我笑著推開他，「是啊, 一個一米八的大男人，哭成這樣，要造海嗎？」
宋希年站直了身體, 輕咳一聲，「不是一米八。」
我愣了一下，「啥意思？」
「是一米八八點七, 我的身高。」
我樂笑了，星星也跟著笑。
直到夕陽沒入海岸線。
我們一家三口披著落日餘暉。
相擁著回家，回我們的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