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短篇虐戀

愛瑜

第4章

愛瑜 4225 2024-11-27 13:42:48

我告訴他馬上就過去。


回到座位,我和江顧一言一語,十分默契。


這半年來,我們是公司最好的搭檔。


後來我的隱形眼鏡不小心掉了,江顧指尖勾住鼻梁上的金絲框眼鏡,很自然地單手摘下遞給我,笑,「先用我的吧,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能感覺到,有道視線一直在注視著我們。


到最後,生意談成了,對方負責人也喝高了,竟然調侃起了我和江顧,「你們兩個不對勁啊……」


我和江顧一愣,下意識看向對方,笑笑不說話。


現在他明顯已經醉了,解釋也聽不進去,說不定明天就忘了。


但在其他人看來,就是默認。


「抱歉。」宋南津突然站起來,仔細聽聲音似乎還在發顫,「我還有事,先走了。」


像每次談完生意那樣,江顧送我回家。


燈影幢幢,夜晚的風有些涼。


江顧一隻手插著褲兜,偏頭看我,「他就是你前男友?」


我嗯了一聲。


「看著人模人樣的,做出的事情卻那麼狗。」江顧感嘆一聲,「我以後一定不要找他那樣的男朋友。」


我笑得很大聲。


是的,江顧和我一樣,喜好男。


笑著笑著,已經走到了我家樓下。


江顧忽然湊過來,伸手捧住我的臉,「要不要請我上樓坐一下?」


還沒等我說話,江顧嘴唇偏了偏,湿熱的呼吸打在我的耳垂,「你前男友在後面。」


我愣住。


江顧就笑,牽住我的手,特意提高了音量,「談成了項目,今晚怎麼獎勵我?」


我回頭看了一眼。


宋南津就站在大樹下,沉默地看著我們。


我收回視線,和江顧一起上了樓。


12


那次之後,宋南津又找過我幾次,我都不肯見他,也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然後他就沒再來過了。


除夕那晚,我回了趟我爸家。


飯桌上,我爸看起來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嚴重。


平時對我不冷不熱的後媽,笑容裡帶著些尷尬和討好。


總是戲弄我的弟弟,也乖巧地低著頭,默不作聲。


飯桌上還有一個人。


他眸光定定地朝我看來,修長的手指一下沒一下地輕叩著桌面,唇角噙著一絲淡笑。


腦子忽然嗡了一下,有瞬間的恍惚。


「你怎麼在這裡。」


後媽連忙站了起來,「你爸中風就是因為公司出事,要不是多虧了小宋的資金周轉,你爸哪有可能好得那麼快。」


然後又看向宋南津,「小宋,她就是這樣的性子,你別介意啊。」


原來是這樣。


仿佛有巨石壓在了心上,有沾水的棉花堵住喉嚨,喘不上氣。


「所以,你們什麼也沒告訴我,甚至繼續裝病,騙我回來。」


「不是想和我一起過年,是想賣掉我這個女兒啊。」


「媛媛。」我爸有些慌亂,「爸不是那個意思,小宋說隻是想找個機會和你談一談——」


我打斷他的話,「我一點也不想見到他。」


「在婚禮當天他當眾讓我難堪之後,在他背著我和他前女友偷情之後,在我把孩子打掉之後。」


「我一點,一點也不想見到他。」


不光是宋南津,我爸的臉色也隨著我的話瞬間變得慘白。


「孩子是怎麼回事……媛媛?」


我看著他,


「你的女兒,在看到她男朋友出軌的證據之後,查出了自己懷孕,然後去醫院打胎的時候,被她男朋友狠狠打了一巴掌。」


我爸整個人僵住了。


我輕輕笑了一下,「你看,你什麼也不知道。」


「你從來就不在意我這個女兒。」


……


下樓後,我面無表情地坐在小區的長椅上。


我已經訂好了回蘇州ŧůⁿ的票。


我爸給我發了很多條微信。


他說,他對不起我。


他說,他會想辦法盡快還清借宋南津的錢,不會再讓我難做。


他還說,他不是不在意我,隻是每次看到我,就會想起我媽媽。


他對不起她,所以下意識遠離我,仿佛這樣就不會感到痛苦Ŧűₑ和愧疚。


他說,讓我原諒他。


我沒回。


也不會再回了。


忽然有些想抽煙。


從口袋裡拿出煙,點燃,一口一口地抽著。


「抱歉。」


頭頂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帶著悔意,「你之前不肯見我,所以我才……」


我抬起頭,很平靜,「為什麼你不肯放過我呢。」


宋南津嘴唇抖了抖,定定地看著我,「陳媛,我愛你。」


「可我已經不愛你了。」


宋南津沉默了片刻,「我已經查過了,你和江顧根本不可能在一起。這半年你也沒有交往過其他男朋友。」


我諷刺地笑笑,「所以呢?」


宋南津也摸了根煙出來點燃,半張臉隱在青白煙霧裡。


「你搬走後,我總是會想起你。」


「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湊在我身邊,和我一起看棋譜。我一開始以為你是裝裝樣子,找借口和我保持聯系,也就心照不宣。後來接觸了,才發現你真的懂圍棋,也很會圍棋。」


「那時候,一個社會新聞的評論下,我用小號和人爭辯了起來,有個 ID 加入了我,我們發了六十多條評論,舉例分析,事實求證,終於把那人說得心悅誠ṭû⁼服,之後我們無意間發現,那個幫我的 ID 原來也是你的小號。」


「後來,我們想養隻貓,卻發現彼此都對貓毛過敏,隻好去網上雲領養了一隻。」


「甚至,當時你說要給未來的女兒取名,我們脫口而出的名字都一模一樣。」


「想的越多,我就越清楚自己錯過了什麼。」


宋南津摁滅煙頭,苦笑了一下,


「原來我們是那麼地契合,興趣愛好,三觀格局,各個方面,就好像是彼此靈魂的另一半。」


我恍惚了一瞬,心突然就痛了一下。


「和徐曼的那段感情太深刻了,我們經常因為生活的瑣碎吵架,又因為太愛彼此很快和好。」


「以至於我竟然覺得,和你的生活太順心也太平淡了,你對我隻是合適而已。」


被過分安靜籠罩的黑夜,唯有宋南津逐漸變了節奏的呼吸聲分明,一下又一下,又沉又重。


「可是,怎麼可能隻是合適呢?」


「我們一起下棋,你總是怪我脾氣臭,容易黑臉。其實是因為,你下得特別專注,仿佛眼裡除了棋盤,沒什麼能吸引你的注意。明明我也喜歡下棋,可我忍不住吃醋,忍不住想打斷你,拉住你的手就親了過來。」


「每次中秋,除夕那段時間,你都會很不安,因為你要回你爸家。之前我每次都會陪你一起回去,那次我有事要忙,你一個人回去,我擔心得整夜睡不著,忙完就買機票趕了過去。當時你好像在寫日記,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你沒有給我發消息訴苦說委屈,但紙上寫滿了我的名字。那一刻,我對自己說,回一輩子保護你不受委屈和傷害。」


「性格不合的人都能相愛在一起,我們一開始就那麼地契合,怎麼可能沒有愛呢?」


「媛媛。」他輕聲喊我的名字,「原諒我,我們忘掉那些不好的事,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看著他的眼睛。


這些話像是拉開了某道閘門,壓抑已久的情緒在胸腔四竄,喉嚨越發艱澀。


我搖搖頭,「太遲了。」


「是因為徐曼嗎?」


宋南津眼裡閃過一絲恐慌,顫抖地握住我的手,


「我和她已經是過去式了,之前我或許猶豫過,彷徨過,但以後我會堅定地選擇你。」


看著他無助卑微的模樣,心髒猶如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


之前的,現在的,好的,不好的,回憶悄無聲息地洶湧,如潮水般將我淹沒。


「為什麼?」


「你能在愛她的時候好好愛她,為什麼不能在愛我的時候好好愛我呢?」


「你讓我忘掉那些不好的事,可是我忘不掉。」


「徐曼來找過我,告訴我,你和她那十年,你毫無保留地愛著她,甚至連分手,你們都是體面的。」


「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但你卻在我們結婚的那一天,出軌了。」


「為什麼偏偏是那一天?為什麼偏偏是在我們的婚房?」


「你曾在我媽的墓碑前向她承諾,以後會好好愛我。」


「那一天承載著我對未來生活的所有美好願景,卻被你以一種近乎殘忍的血淋淋的方式撕開,告訴我,我其實不值得被愛。」


眼前模糊一片,我已經看不清他的臉,


「你問我為什麼不願意見你,因為我一見你,就想起我在婚禮現場滿懷期待地等你,而你和徐曼在我們的婚車、婚房裡做見不得人的事,想起因為你的不忠,扼殺了我們的孩子。」


過去那些畫面越發清晰,鈍痛便更為強烈洶湧。


我閉了閉眼睛,


「愛瑜,我們一年前就給她取了這個名字,願她一生有人愛,如寶玉般珍貴。」


「她死的那一刻,我對你的心也死了。」


宋南津蹲下身來,抬手捂臉,淚水從指縫裡一滴滴流出,肩膀塌著,不停地顫動。


「對不起,對不起。」


他仿佛隻會說這三個字。


手機鈴響,叫的司機已經到了。


我站起身,在離開之前對他說了最後一段話。


「徐曼說,相親認識的,搭伙過日子而已,能有多少感情呢?」


「但我曾經,平淡地,專一地,真誠地愛過你。」


「以後,也再也不想看到你。」


尾聲


那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宋南津。


隻聽說,後來他投資生意,把家底都投進去了,結果項目失敗,他還因為稅務問題進去了,被關了兩年。


至於徐曼,聽閨蜜說,她跟她未婚夫復合了,結婚後卻發現丈夫有家暴,日子過得雞飛狗跳,聽說兩人好幾次動手還進了警局。


但這一切,都跟我沒有關系了。


剛回蘇州那段時間,我爸時常會給我發消息,笨拙又討好地問我工作情況,過得好不好。


我直接把他拉黑了。


直到我媽忌日,我去掃墓,卻在墓碑前看到堆滿了她生前最愛的洋桔梗。


花瓣上還滴著水,看她的人明顯是剛離開不久。


同時收到了一條陌生短信:「爸知道你不想見我,所以在你過來之前先走了。」


我愣了幾秒,隨即面無表情地把洋桔梗拿走。


太可笑了。


我媽生前,他從來沒給她送過花。


我媽死後,按照她的遺願把她的骨灰安葬在蘇州之後,這些年,他家庭美滿,從來沒有過來看她一眼。


從來都沒有。


現在除了自我感動,又有什麼意義呢?


哦,還會髒了我媽的眼。


回家後,我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然後來到房間,把鎖住的抽屜打開,拿出了我媽生前的日記本。


那裡面記錄了,我媽生命中最後的時光裡,我爸和他的初戀充當著怎樣荒謬又惡心的角色,怎樣把她推向更痛苦的深淵。


我爸,不知道我媽已經發現了他出軌。


不知道他妻子的最後遺願為什麼是必須要和他離婚,要執著地葬在她的家鄉。


而這本日記本,是我媽當Ŧů₀時最好的朋友後來給我的,我爸也不知道。


你看,他好像什麼也不知道。


我把日記本的內容一張張拍了下來,一張張發給了他。


然後,又把他拉黑了。


過了幾個月,我去那邊出差,我弟竟然來找我。


他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豐潤的臉頰蒼白消瘦,神情恍惚,衣服松松垮垮,再沒了往日不可一世的模樣。


「爸爸那晚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開始發瘋,瘋狂地往自己臉上扇巴掌,把家裡的東西都摔碎了。」


「他不停地哭,不停地喊一個人的名字,說什麼,我以為你不愛我,說什麼,我以為你執意要葬在蘇州,是你喜歡的人也在蘇州。」


「他還想和媽媽離婚。」


「媽媽不同意,他就推媽媽,媽媽的臉摔在地上花瓶的碎片裡,流了好多血。」


「然後媽媽也發瘋了,說我爸一直在騙她,說什麼你果然也愛上了她,說著說著又大笑起來,然後用那種很恐怖的眼神看著我爸。」


「說她也騙了他,說她一直在和她的初戀聯系。」


「還說,我不是我爸的孩子。」


我弟突然哭了起來,哭得很絕望,肩膀一抖一抖。


我微微一愣。


原來,我爸也不是後媽的初戀。


「姐,爸爸這次真的中風了,整天癱在床上,說不出話來,每次我去看他,他就一直瞪著我。」


「我好害怕。」


「媽媽也不回家了。」


「姐,家裡的錢都被爸爸Ţų⁽拿去還給姐夫了,真是的,他答應給我買的球鞋還沒買呢。如果下星期沒穿去學校,同學一定都會笑話死我的。」


他滿懷希冀地看著我,


「姐,你能借我五千塊錢嗎?」


......


最後,保安來趕人,他離開了。


至於那五千塊。


我當然沒借。


他現在,又不是我親弟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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