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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

第3章

長風 3789 2024-11-20 13:06:14

方辭禮將我拉到旁邊寂靜的包間,跟我說:「難受就哭吧,我不笑話你。」


 


我看著他,笑了:「一個不愛我的男人而已,我有什麼可難受的。」


 


這一刻,沒有人比我的事業更重要。


 


導演一個人在隔壁,我和方辭禮不好耽擱太久。


 


回到原來的包間。


 


我端起酒杯幾次,都被方辭禮按住。


 


他自顧自地敬導演酒,最後將合同敲定。


 


看著導演離開包間,他放鬆下來,倚靠在椅背上。


 


醉酒的眸裏含著柔情:「程書音,以後在外面別喝酒了,不安全。」


 


我別開眼,沒接話。


 


方辭禮給司機打電話,讓司機來接我倆。


 


我的一切他好像都知道。


 


他知道我不會開車,知道我喜歡煙花,也知道我喜歡豔麗的服裝。


 


在車裏,他死死盯著我,好像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


 


在我要下車那刻,他跟我說:「程書音,我和譚笛沒關係,我不喜歡她。」


 


「我知道了。」我如此應道。


 


方辭禮給我接的電影,是另一個導演的電影。


 


雖然規模不如聞安那部,但他看好。


 


認為能在明年的暑假檔,突出重圍。


 


不知道是哪一瞬間,我信了他,願意去賭一把。


 


9


 


在電影開機前,我被導演送到山區。


 


進行兩個月的集訓。


 


在山區吃不好,喝不好,更睡不好。


 


晚上睡著,都有蟲子在我的臉上爬。


 


但這些我都忍下來了。


 


一個月的時間裏,我瘦了整整十斤。


 


導演誇我有毅力,不像別的女演員,半點苦都吃不得。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感覺天旋地轉。


 


鐘錶砸落在地上,將我驚醒。


 


地震了。


 


我跑出去,挨個房間喊人,看見大部分人都出來了,才放下心來。 可找了半天,怎麼都不到房主家的小女兒


我推開門,找到她的時候,她蜷縮在床頭睡得正香。


 


抬頭一看,卻瞧見房梁搖搖欲墜的樣子。


 


我將她抱起來,快要走出門的時候,木頭狠狠砸在我的背上。


 


痛意漸漸湧上來。


 


小姑娘的哭聲,和我的痛意混雜在一起。


 


我在她耳邊低聲說:「別哭,我帶你出去。」


 


在屋子塌陷的那一刻,我抱著孩子出來。


 


她的爸媽還在安撫她弟弟,半點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在這一刻,我內心的無力徹底湧上來,將我淹沒。


 


而小姑娘,也看著她爸媽和她的弟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抓住我的手,眼淚從眼角滑落。


 


我蹲下來,擦掉她的眼淚,低聲安撫道:「沒關係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導演讓助理把我送去醫院,我的胳膊骨折了,打了石膏。


 


回去的時候,我看見方辭禮了。


 


他跑上來,將我上下看了一遍,才出聲道:「程書音,快要塌了你還要往裏跑, 你不要命了嗎?」


 


我抓住他的手,低頭看小女孩,我問他:「你看她像不像我。」


 


被人拋棄,沒人在意。


 


她像極了我,所以我才會不顧一切地沖進去救她。


 


我想跟她說,別怕,還有人在意你。


 


方辭禮將我擁進懷裏,低聲安撫我:「沒關係了,音音我還在。」


 


而我看見林景初了,他就站在我面前。


 


方辭禮跟我說了好幾次話,見沒有回復,將我鬆開回頭看去。


 


林景初將他拽過去,一拳打在他的臉上:「你看看你給她接的什麼戲,來這種鬼 地方。」


 


還不等方辭禮說話,他作勢又要打。


 


我跑上前,將方辭禮拉到身後,看向林景初:「難道不是你把原本屬於我的電 影,給了譚笛嗎?」


 


聲音平緩出口。


 


他的表情僵在臉上,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沒理林景初,拉著方辭禮去了一邊,手撫過他的傷口,他一把將我的手抓住。


 


低下頭,問我:「你還會回到林景初身邊嗎?」


 


「不會。」我斬釘截鐵地說道,「永遠都不會。」


 


林景初要靠近我的腳步一頓。


 


他是個聰明人,明明知道譚笛結婚後所做的一切,卻仍是甘願上鉤。


 


而我也是,明明知道林景初會毫不猶豫拋下我,站在她身邊。


 


可在他提出要和我戀愛試試的時候,我依舊同意。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我們咎由自取而已。


 


10


 


電影殺青那天,方辭禮抱來一束花,遞到我的手上。


 


站在我的身邊,和我拍了一張合影。


 


走的時候,他跟我說:「程書音,你要不要和我試試?」


 


「不了吧。」我低聲說道。


 


我的這十年裏,消耗了太多的心力,隻覺得身心疲憊,不想再開啟下一段感情。


 


人生大好年華,我還有事業要發展。


 


暑期檔所有上線的電影,隻有我參演的影片突出重圍。


 


票房遠遠超過譚笛。


 


那一瞬間,我緊張的心放下來。


 


毫無意外地,我提名了金鐘獎。


 


在頒獎那一天,我挽著同組男演員的胳膊,看到方辭禮。


 


我路過他的時候,聽見他低聲說道:「沒問題的。」


 


許是這句話,讓我將心漸漸放下來。


 


或許是方辭禮從沒讓我失望過,我看到他就覺得放心。


 


在主持人說,最佳女主角是我的時候,我一下子慌了神。


 


我強裝鎮定地站起身,緩緩走上臺,頒獎嘉賓將獎盃遞到我的手上。


 


那一瞬間,我的眼淚滑落,擦掉又流。


 


我等了十年的獎,終於到我手裏了。


 


離開的時候,方辭禮在場外等我。


 


他將手遞給我,跟我說:「你看,我就知道你能行吧。」


 


我將手遞給他,他帶著我離開現場。


 


又給我買了一塊蛋糕,帶我去了遊樂場。


 


抬頭看,煙花在我的頭頂緩緩綻放。


 


方辭禮在我耳邊說:「就像今晚的你一樣。」 在這一瞬間,我的眼淚又再次忍不住地滑落。


三十一歲,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我回去後,日子照常過著。


 


拍完電影後的譚笛,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再也沒接任何戲。


 


直到新電影首映的時候才見到她。


 


散場時,她朝著我走過來,跟我說:「林景初生病了。」


 


「哦。」我如此回應。


 


助理遞了一瓶水給我,我仰頭喝了一口,示意她繼續講。


 


可她就直勾勾看著我,半晌才說:「是癌。」


 


我一瞬間怔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他想見你最後一面,我求你去看看他。」


 


她的眼淚從眼眶中滑落,那雙通紅的眸,似乎在告訴我,她愛林景初。


 


我看著她的背影,無措地站在原地。


 


直到方辭禮走過來,他把我擁進懷裏,將我帶上車。


 


路上車水馬龍,還是跟往常一樣,並沒什麼不同。


 


原來,這個世界沒了誰,都會照樣過。


 


車停在醫院裏,我偏頭看向方辭禮。


 


聽見他說:「去見見他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下車,譚笛將我帶入病房。


 


他躺在床上,插著管子,儀器在吱吱作響。


 


不過才兩年的時間而已,他已經骨瘦如柴。


 


我不敢想,他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我蹲在他的床下,望著他,講不出一句話。


 


譚笛看著林景初,倏地落淚,她說:「你去山區的時候他查出來的,當時癌細胞 已經擴散了,所以他才不顧一切地沖過去見你,他說他怕死了就見不到你了。」


 


所以我時不時地感覺身後有人跟著,其實是林景初。 可他做的一切都不能抹去。


我也不會原諒他。


 


我攥著林景初的手,輕聲說道:「林景初,我不會原諒你的,你不能死知不知道。


 


林景初睜著眼,望著我,囁嚅著嘴唇,說:「對不起。」 一句又一句。


「林景初,你死了我也不會原諒你的,你死了也不會——」


 


我的眼淚滑落,聲線倏地提高。


 


他淺淺地笑了,還是像以往那般的虛偽。


 


隻是這一次,他笑過之後閉上了眼,心也不跳了。


 


人是沒辦法和死人較勁的。 我不能不原諒他。


在辦完林景初的後事後,譚笛要走了,她說要徹底離開北城。 離開的時候,方辭禮帶著我去送她。


 


她說:「程書音,我們較量了這麼多年,毫無意義。」


 


既然沒有意義,又何必有較量。


 


林景初,你為什麼那麼愛譚笛啊?


 


這輩子我已經沒有機會去得到答案了。


 


12


 


從林景初離世後,我放慢腳步。


 


儘量地去感受生活。


 


人生裏不能隻有工作,也不能沒有工作。


 


在我三十五歲這一年,方辭禮來給我過生日。


 


他帶著我跑出去,走在大街小巷,像一對普通戀人。


 


街上的萬千人之中,有他,也有我。


 


在回去的路上,他倏地掏出戒指,直勾勾地看著我,卻一句話也不說。


 


良久才有一句:「嫁給我好不好?」


 


「好啊。」我如此答。


 


人生在世,一切都是試錯。


 


如果錯了,那我們從頭再來就好。


 


番外:方辭禮篇


 


我出生在山區。


 


媽媽有精神病,爸爸在我十歲那年就去世了。


 


原以為這些高山我永遠都翻不過去。


 


直到音音媽媽來我們這裏搞慈善,投了一大筆錢建了小學。


 


她給每一個孩子上學的機會。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程書音。


 


那時,她隻有五歲。


 


她不嫌棄地握住我的手,甜甜地喊我:「哥哥,」


 


她給我介紹外面的世界。


 


在她的話裏,那些都很美好,都帶有萬千的善意。


 


我發誓,一定要考出去。


 


一定要親眼去看看,那個繁華的世界長什麼樣子。 後來,她媽媽離世了。


 


但那所小學的資助,並沒有停止。


 


小學畢業後,我得到一筆資助。


 


是一個慈善機構


 


我艱難地翻過一座又一座的高山。 以出色的成績,考到北城上大學。


初到北城,去超市買東西的時候,店員冤枉我偷東西。


 


我不停地解釋沒有,把東西放到了貨架上,隻是什麼東西都沒買。


 


可他們不聽,要過來搜身。


 


我無措地站在原地,急著打轉。


 


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他們才肯相信。


 


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什麼是監控。


 


直到一個聲音從我耳邊響起:「店裏沒監控嗎?」


 


查了監控之後,店員才說是冤枉了我,要放我走。


 


她卻拉住我,看向那個人:「一句冤枉就可以了嗎?難道不應該道歉嗎?」


 


聲音擲地有聲,不卑不亢。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成年後的程書音。


 


我盯著她的背影,心裏有一顆種子在慢慢發芽。


 


發誓以後一定要出人頭地,在這個城市立足。


 


我借了助學貸款,在食堂兼職,也會去外面兼職。


 


撐過了大學時期。


 


我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在電影院看到程書音的時候,我想靠近她。


 


誤打誤撞去了LT。


 


那時候的公司剛起步,沒有多少人。


 


林景初讓我帶的第一個藝人,是譚笛。


 


說是我帶,其實不如說是他自己。


 


而我隻打打下手,做的都是助理的工作。


 


林景初對譚笛的確好。


 


將一切好的資源優先給她。


 


跟她工作的那一年,我漸漸熟悉這份工作,她的出名速度很快,慢慢地,我的名聲 也漸漸打了出來。


 


那時候,我在公司裏看見程書音都不敢靠近。


 


她是大明星,而我隻是個小助理。


 


好景不長,譚笛要去結婚了。


 


有人找到我,問我要不要合夥開一家經紀公司。


 


他出錢,我出人,我答應了。


 


我想走到程書音的身邊。


 


但她成了林景初的戀人。


 


很多時候,我隻能偷偷看她一眼,看到她好,就好了。


 


我用了近十年的時間,慢慢走到她的身邊,才有資格跟她說話。


 


有時候我在想,她那麼好,林景初為什麼不愛她,還要傷害她。


 


我不懂,而且永遠都不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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