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兩天就不要吃辛辣的食物了。」
他做回一個盡職盡責的醫生，仔細叮囑了好多。
最後還說：「實在不能十點睡，那也一定要在十一點之前休息。」
「姜醫生，」我有點為難，「我都熬夜慣了，哪可能在十一點之前睡啊。」
「我會提醒你的。」
說完他就打算要走。
我再次道謝，把他送到門口。
「對了。」換完鞋後他轉身過來，「這車你拿去開吧。」說著就想把車鑰匙遞給我。
我一時有點蒙。
我們的關系也還沒好到他可以把車像一個什麼不起眼的皮球一樣給我吧。
「你經常要出門，方便一點。」
「真不用。」我趕忙擺手，「我昨天就說著玩兒的。」
「真的不用了。」
姜馳見狀，伸在半空的手頓了一下，隨後道：
「那再說吧。」
09
從來沒有想到姜馳有一天會嘮叨到如此地步。
我本來以為他上次說要提醒我的事情是隨便說說的。
沒想到，還真的說到做到。
從那天開始，一日三餐他定時定點地發消息提醒。
晚上從九點半開始倒計時。
每隔半個小時就要預告一下我等會兒應該回房間睡覺。
但是除開他提醒我吃飯休息，我們之間的聯系卻幾乎是空白。
10
上次在酒吧喝到凌晨三點，才讓鑫辰老總稍微松了一點口。
眼看著就快要簽約了。
可是一道晴天霹靂，那邊突然反悔，說什麼都拒絕合作。
那是我跟了小半年的項目，再怎麼還是不甘心。
於是在鑫辰樓下守了快一周後，我終於見到了王總。
「王總，」我緊扒著他的車門，「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小邱啊。不是我不給你們機會。」
「都是做生意的，你們讓利太少了，我總不可能跟個傻子似的，往別人兜裡送錢吧。」
「但是王總，您也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雖然我們讓利沒有對方多，但是做出來的產品一定會讓您滿意的。」
王總卻搖搖頭。
「三維那邊是個新公司，他們需要更多的合作伙伴，不敢在產品上動手腳。」
「王……」我還想再爭取，可對方已經擺手制止了我。
「小邱，這段時間你費心了。」
話說到這兒，已經無須多言。
這單子算是黃了。
11
雖然不至於像剛出來的時候那樣，掉一個客戶就一個月緩不過來。
但是後面一周，我還是挺低氣壓的。
不過再怎麼樣，還是得繼續工作。
鑫辰這個客戶沒了，就得去開發新的資源填上。
隻是沒想到，還沒來得及開發呢，經理就把我叫去辦公室，告訴我說有個姜氏集團要跟我們合作。
還點名讓我負責對接。
「怎麼可能？」我簡直覺得天上掉餡餅了，「我都沒跟他們那邊的人接觸過。」
姜氏集團不是誰都能攀得上的。
「點名要你，應該是認識你的人介紹的吧。」經理說。
認識我？
等等，姜氏，不會是姜馳的姜吧。
不可能吧。
哪能這麼巧。
可除開姜馳，也確實沒有什麼能讓我跟姜氏集團掛得上鉤的人了。
下班後，我試探著給姜馳打了個電話。
「是……是你嗎？」我問。
電話那邊遲疑了幾秒才說：「不是。」
「可是姜馳，」我有點無奈，「我還沒說到底什麼事兒呢。」
電話裡的人不再開口了，好似懊惱地嘆了口氣。
我提議一起出去吃個飯，就當我感謝他的。
這次姜馳依舊沒有拒絕。
「這是你們家的公司？」飯桌上我問他。
「不算是。叔叔家的，我爸也在裡面。」姜馳一直低著頭，跟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兒一樣。
「富二代啊。」我笑著說，「看來我以後真的有大腿抱了。」
姜馳滿臉窘迫，看著就挺難為情。
「不過，」片刻後我又問，「你怎麼知道我需要這個單子？」
他猶疑幾秒，像是斟酌了一下之後才說：
「那天我路過，聽到你跟那個公司負責人說的話了。」
我回想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那天是我去鑫辰找王總的時候。
「這麼巧？」
他點頭嗯了一聲。
「姜醫生，你這樣弄得我……」
「怎麼了？」
「還挺挫敗的。」
姜馳的臉色在瞬間沉了下來，眼裡帶著慌亂和悔意。
「不過，也沒啥。」我又說，「沒那麼矯情。」
「很謝謝你幫我。」
「認識你真好。」
聽到這，姜馳原本晦暗的雙眼裡閃過一絲驚喜。
「真的嗎？」
「你覺得跟我認識很好嗎？」
「當然。」我看著他的眼睛回答。
12
有了這件事，我跟姜馳的關系很快拉近了很多。
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總會說順道來接我一起下班。
雖然我也不確定這個順道是不是真的順道。
到後面，我們還會一起吃晚飯。
「沒想到你跟大學時候那麼不一樣。」看著海鮮鍋裡咕嘟咕嘟冒著的泡，我感慨道。
「哪裡不一樣了？」現在姜馳的臉上已經很少出現那種冷漠的神情。
而是溫和了許多。
「大學的時候你總是什麼都不說。」
「讓人感覺好難接近。」
「我給你的感覺是那樣的？」姜馳挑眉，顯然挺意外。
「對呀。我們那時都還在想，你估計不待見我們，看不上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所以才連話都不想跟我們說。」
聽完這話，他臉上出現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神色。
「不過現在覺得你很好啊。」我又接著說，「也沒那麼像冰山嘛。」
他苦笑一聲，沒再說話。
吃過飯回家，姜馳一般會把我送到小區門口。
「姜醫生，你都快成我的專屬司機了。」
他正在把車停在路邊。
等停好後，才回應我。
「也不是不可以。」語氣裡好像顯得理所應當。
「你這又送車，又送項目，還給我當司機。」
「你要不是個男的，我都懷疑你要包養我了。」
本來是句玩笑話，可姜馳聽後，卻神色微異地看了我好一會兒，然後道：
「你也就嘴皮子功夫厲害。」
13
沒過多久，姜馳去了川甘一帶做醫療援助。
某天打電話，他說自己已經走到了九寨溝。
「聽說那邊的風景很好看。」我說。
「對的。很漂亮。」他發了一張照片過來。
確實人間仙境似的，打工人止不住地羨慕。
「邱煜。」他突然叫我。
「嗯？」
「要不要過來？」
「過哪裡？」
「九寨溝。」
14
那大概是我二十幾年裡最瘋的一次。
那天又剛好是個周五。
下班後，我打了個車就沖去了機場。
等飛機起飛了，才終於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
一定是姜馳誘騙我的，我在心裡想。
到黃龍機場已經是晚上八點。
還沒到出口，就遠遠地看到姜馳在那兒站著等我。
那個地方離九寨溝很近。
剛好是旅遊旺季，臨時訂房間基本上不可能，於是我們就直接回了他那裡。
「委屈一下你，這兩天睡我的床。」
「床單我已經換過了。」
我以為他的意思是我們一起睡，可沒想到等洗漱完，他卻自己一個人縮在沙發上。
「不是，你不會是要睡沙發吧？」我有點無語。
「我隻有一張床。」他還挺委屈。
「那就一起擠一擠呀。」
「都是男人，又沒有什麼的。」
等我坐上床了，姜馳還愣在沙發上，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快過來睡吧，別磨蹭了。」我催促道。
最終，他還是上了床。
趕了這麼遠的路，我一沾床就覺得困。
就在迷糊間，聽到姜馳在喊我。
「怎麼了？」我含糊地回答。
「你……你經常跟別人一起擠嗎？」姜馳猶豫著問。
我覺得這個問題挺奇怪的，可實在太困了，便沒多想，隻是回答他：
「沒有。隻跟你擠過。」
快睡過去的時候，
我好像聽到他輕笑了一聲。
15
雖然趕路累，但是後面兩天過得挺舒服的。
姜馳簡直就是個勞碌命。
我還沒起床，他就已經把早飯準備好了。
出門去景點轉的時候，路線規劃得很好。
不僅是個勞碌命，還是個萬人迷。
一天下來，問他要微信的人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隻是姜馳很絕情地都拒絕了。
而拒絕的話術也很統一：
我有喜歡的人了。
晚上泡溫泉的時候，我湊上去問他：
「你真有喜歡的人啦？」
原本隻是隨便一問，可他卻一下就緊張了起來。
「真有啊？」看著他這反應，便更加確定了。
「是誰？」我湊近過去，一副八卦的樣子。
「我認識嗎？」
「好看嗎？」
「做什麼的？」
「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溫泉太熱了，越說，姜馳的臉越紅。
最後，他往旁邊撤了一點，甚至還微微背對著我。
「不是，這麼小氣的嗎。」
「藏得這麼好，連好兄弟都不說的？」
但不管我怎麼問，姜馳都一直不說話，隻是垂頭隨意地撩著水。
我想他可能不喜歡別人打探隱私，雖然依舊很好奇，可也自覺地不再追問了。
然而須臾後，他卻開口道：
「很好看。」
「在公司上班。」
「活潑外向，努力上進。」
「他很好。」
語氣堅定。
我看著他那已經紅到快滴血的耳根，忍不住想。
原來冷冰冰的姜馳，也有如此熱烈的情感。
16
半個月後，姜馳回來了。
他下飛機後說要來找我，好像是在那邊買了什麼特產要給我送過來。
我想著應該請人家吃頓飯，於是點了一個外賣火鍋。
那天剛好謝洋洋也在。
她是我家對門阿姨的女兒，從穿開襠褲時，我們就開始一起玩兒了，跟妹妹似的。
姜馳敲門的時候，我正在端菜，於是讓謝洋洋去開門。
「你……」門口的人隻說了一個字，就緊急打住了話頭。
「你是姜醫生嗎？」謝洋洋主動問。
「對。」姜馳遲疑著回答。
我放下東西去到門邊。
「進來呀。怎麼站在門口。」
「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謝洋洋。」
門口的姜馳，卻是好一陣兒都沒反應。
臉色不知道為什麼變得很奇怪。
隨即他又把謝洋洋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之後才把手裡的東西遞上來：「我就不進去了。」
他的語調很低沉，像是撐著一口氣才說出來的。
「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勉強笑了一下。
接著頭也沒回就進了電梯。
「你這朋友可真奇怪耶。」等他走後，謝洋洋說。
17
不知道為什麼，我跟姜馳的關系突然急轉直下。
以前明明會經常發消息的聊天框，已經兩三天沒有消息進來了。
他沒再說要順道接我一起下班，當然也不會一起吃飯。
我發微信問他最近是不是很忙，他也沒有回復。
過了兩三天，我打電話過去，那邊依舊沒人接。
很久後，他才回了三個字：
「有點忙。」語氣冷淡。
18
再次見到姜馳，已經是一個月後。
自從他說忙，我就再也沒有找過他。
一個月後是姜氏項目告一段落的日子。
大家一起出去吃飯。
飯桌上遇到了姜馳的弟弟姜隨，也就是他叔叔家的兒子。
「哥。」飯局結束的時候，他臉上帶著一些頑劣的笑意，湊過來說，「跟你玩個遊戲。」
「什麼啊？」我問。
他沒回答，隻是等走出門後，就一下靠過來貼在我身上。
「你喝多了？」我本能地扶著他。
「要不要……」話還沒說完，我突然被一個人拉過去攬住了肩膀。
「姜隨，你要發瘋找別人去！」說話的是姜馳，語氣裡是我沒聽過的嚴厲。
可姜隨卻是一點都不怕。
「不要你管，我喜歡他，我要追他。」
「你敢！」姜馳厲聲道，還默默地把我往懷裡摟了一點。
「你不是已經不喜歡他了嗎，為什麼我不能追？」
「誰說我不喜歡了！」
話畢，我們都愣住了。
19
「很震驚吧。」我跟姜馳坐在路邊的長椅上，聽到他說。
半個小時過去了，我腦子裡還是亂得跟漿糊一樣。
這都什麼事兒。
我真是做夢都沒想到，姜馳居然喜歡我。
「有點。」我小聲說了句。
「對不起。」